ALT@Kingdergarten

最後兩天上班

早上在一間陌生的房子裡
我被一群人包圍
他們把我按在地上, 用五顏六色的塑料工具在我身上探測
他們要我張開嘴巴, 閉上眼睛, 伸直雙腿
我異常害怕, 所幸被一位長者所救
她是幼兒院的院長
而那一群要解剖我的人都是五歲的小孩
對於我這個英文老師, 他們太好奇又太興奮
想說明明是日本人樣子, 為甚麼會說他們聽不懂的話?
加拿大是甚麼地方? 那兒也有獅子嗎?
老師講中文! 老師講英文! 老師講日文!

我落荒而逃, 跑到隔壁的四歲班,
一個男孩飛快地向我奔來, 我本能地向他張開懷抱
他一下子就爬到我的脖子, 熟練如猴子
有人跳上我的背, 我失去平衡, 想喊救命!

第一天在幼兒院(日本叫保育園), 才半天我就想昏倒
反而下午的零歲班來得比較輕鬆
他們不是還在爬, 就是剛學會走路
他們只知道陌生人, 不懂甚麼是外國人
同樣兩個八個月的孩子
一個看到我就哭, 一個看到我就笑
我很想知道在他們眼中, 我的臉有甚麼不同

最後一天上班, 訪問了另一家幼兒院
人數從75 變成112, 我的天!
晚上, 還要開兩個小時去福岡上課, 我可不想在最後一天為公殉職
院長笑咪咪地給我看本地的報紙, 原來今早登了我退任的消息
這次我可聰明, 拉著她先帶我去看零歲班
早上嬰兒都要量體溫, 所以我只要抱抱這個, 抱抱那個
吐吐舌頭, 皺皺鼻子, 逗他們咯咯笑
兩歲班只愛看電視
三歲班看到我, 又拿塑料武器
這次我眼快, 拿起地上的布偶演布袋戲
他們就愣了
四歲班, 老師要我教英文, 我就教他們唱 head and shoulders 和 seven steps
反正對他們來說不過是身體運動
五歲班, 去了field trip, 萬歲!

不知道幼兒院比小學還折騰
絕對是人生可貴的經驗

快樂的是, 有人會為了牽我的手而大打出手
可恨的是, 我媽只給了我一對手
最有成功感的時候是, 看著一群在地上翻騰的猴子, 被我逐一哄睡著的樣子
最甜蜜的對話是和一個四歲的女孩
她是最後一個被我拍著胸口睡著的漂亮娃娃
把她叫起床穿衣服的時候, 我問, 你睡得好嗎?
她看著我, 點點頭.
我摸摸她捲曲如芭比的頭髮, 又問, 做夢了嗎?
她又點點頭
夢見誰了?
她的小手指著我的胸口, 讓我覺得life is so beautiful!
可當我看到同樣是雙胞胎, 姊姊伶俐可愛, 妹妹卻有唐氏綜合症
又不解上天的捉弄

我感謝這些魔鬼天使, 讓我又想起童年
讓我了解人間的可愛和不幸

japan

(一) 鰻魚


今天是日本的土用丑, 是吃鰻魚的日子
不要問我為甚麼, 我也不知道
想是鰻魚商人編出來的吧

可是鰻魚飯真的很好吃, 我也入境隨俗,在supermarket 買了盒鰻魚飯

夏天的日本是很熱鬧的, 各地都有matsuri-夏祭
形式都大同小異
不是一隊人穿著傳統服飾敲鑼打鼓, 抬轎子潑水
就是在神社附近擺起千百個小吃和遊戲攤位, 像園遊會
當然少不了晚上的煙火晚會
女孩們會穿上yukata - 夏季輕便式的和服, 很有氣氛
昨天在福岡看房子的時候, 就碰上好幾個穿yukata的女孩
看中的房子附近有個神社, 我想明年我也能穿上yukata來參加這兒的matsuri

(二) 找房子

終於找到合適的房子, 讓我放下心頭大石, 也讓我了解到更多的社會現象
日本的留學生讓很多房東都聞之搖頭
地產經紀向我解釋, 因為留學生租房子的紀錄不好, 不愛惜物業, 也常欠繳房租
所以很多業主都不願租給外國人
我想, 我的加國護照不多不少有提高我的社會地位
不少業主當聽到我的國籍後, 就讓我看房子了
當然也有不管國籍, 只要不是日本人就不租的, 和歡迎任何人士的房東
但後者的房子通常都不怎麼樣, 而且一定不會在高級住宅區

我看中的房子, 樓下就是日本傳統的小商店街
從蔬果攤, 到soho式的cafe和salon, 應有盡有
房東住在八樓, 一樓開了家壽司店, 還賣著看起來很好吃的soft ice-cream
第一次來, 就覺得這地點好特別, 想說房子裡面一定很舊
可出乎意外的是房子又大又漂亮, 還有開放式廚房
在都市來說, 算是很奢侈了
看了一次就很喜歡, 結果看完其他房子後又回來看了一遍
這次還碰上了房東, 老頭子看看我這中國臉, 講英文, 自稱是九大MBA的女孩子
搔搔頭, 拉我到陽台, 還以為他要借光線把我看清楚
沒想到他卻指著外面給我介紹這裡是地鐵站, 那裡是學校, 走路幾分鐘
他說得既詳細又實在, 好的, 壞的, 都說
臨走的時候, 我說要去吃他做的壽司, 他笑了
我喜歡這老人, 他大概也不討厭我吧
我決定租這裡

(三) 九州人

我常常說九州的人比東京的人熱情
大城市的人都比較冷漠, 是這樣沒有錯,
可是昨天陪我找房子的教授太太, 和跟我素未平生但答應做我保證人的教授都來自東京
他們也才搬到福岡幾個月, 讓我不禁要改口
是住在九州的人都比較熱情吧
人是會被環境所影響的
這背山面海的城市, 跟香港很像
我很期待暑假過後, 在這裡的新生活

短聚

長週末的豪雨過後, 天氣又開始放晴
傑宇坐著早機返回台灣的時候
我在BOE面對沒完沒了的工作和功課

分開了四個月, 再見面的時候有兩秒鐘的陌生
之前的期盼和雀躍, 就在一瞬間凝固

一起逛街,吃飯,拌嘴, 好像又回到了從前
可以不用摸著方向盤換唱片
累了有個肩膀可以靠, 撒撒嬌
東西點多了, 不怕吃不完
人多的地方, 有他在前面擋著
看到喜歡的東西, 不用計算存款

從16到26, 對於戀愛的感覺好像沒多大長進
是我天生遲鈍, 還是每個女孩都一樣
雖然現在比以前物質化
但是, 不管去那裡, 做甚麼
最享受的不過是手牽手, 並肩走過每個角落

goodbye, 3-chu!

天氣持續放晴
夏蟲也叫得越發放肆
風吹過學校的走廊
從窗口可以看到遠處的有明海, 和對岸長崎縣的雲仙岳
另一邊是每天經過的主題公園 – Mitsui Greenland
超大的摩天輪, 咕嚕咕嚕地轉
熟悉的風景, 今天特別依戀

明天只有休業式
所以今天是最後一天上課
最後一節課, 二年級, 一班
學生沒有特別乖
還是如常地垂頭喪氣, 擺著腦袋說 “atsui”(熱)
可是當他們說 thank you very much 的時候 有特別認真
我就好想哭

長達兩頁的告別辭躺在辦公桌上, 異常沉重
福永老師看了說直想流淚
我笑說, 常逗你們笑, 是時候笑債淚償

午間, 大家圍著會議桌
把影印好的文件, 一張一張重新訂合
看過一羣老師圍著會議桌團團轉的情形嗎?
這是我最愛的飯後運動
在我前面的花田老師備受壓力
因為我動作太快, 還直催他 “hayaku” (快點)

職員室的冷氣呼呼地吹
不知怎的, 和教頭先生(副校長)拌開了嘴
大家都笑, 還那麼愛吵
就讓我再吵兩天, 再蹦跳幾下
下星期就還你們清靜
只怕你們會不習慣沒有我的吵鬧

after school

晚上9點45分,
從九大經濟學大樓下課的時候,
被躲在大樓後面的月亮嚇了一跳
當時, 正和同學談論下學期的project practicum
抬頭看到久違的月亮
興奮得邊指著月亮邊拉著kimkim 的手, 要她看

好大好圓的蛋黃
一興奮, 就忘記魚魚告誡過我不可以用手指月亮的事, 該死
幸好kimkim是韓國人，不懂得這些
她很優雅地笑笑, 讓我覺得自己很幼稚
聽見後面有腳步聲, 全班最小的o-san追了上來
看什麼呀? 喔...月亮啊! 今天十五, 不是嗎?
來自上海的他, 從來沒聽他說過一句上海話
總是一口標準還帶點京味的普通話
對呀! 今天7月15, 我回答.
要不是他, 我可就是班裡最小的了
不過對於大家, 我本來就是幼兒園跳班上來的外星人
因為我的日文水平和對經濟的理解能力就差不多這個level
每當別人發表意見,我的眼睛就瞪得好大
當然, 只要我說話的時候, 大家的眼睛比我瞪得還大
哈哈!

kimkim看我們講中文, 歪歪頭, 表示抗議
annyong, 我隨便說了一句
然後, 又突然沒頭沒腦地講 copi copimashou copidui
那是韓國電影 “我的野蠻女友”裡的對白
只記得這幾句, 意思是 “咖啡, 喝咖啡, 兩杯咖啡”
kimkim 被我逗得笑彎了腰
我也笑著, 跑開了幾呎
回頭揮揮手, osakini (我先走了)
留下他們兩個在漆黑的校園, 一臉茫然

他們不知道, 我歸心似箭
兩小時的路程, 真想可以飛回去

真好, 今晚有月亮作伴.

7月14

7月14, 星期一
晴, 時而多雲, 攝氏27度
吹溫和的南風, 溼度低.

很好的天氣, 很壞的心情

學校事務處60年代的皮沙發上
聽著別人的閒談, 眯一個20分鐘的午覺
學生藉故進來時, 摸摸我深藍拖地的長裙, 把我弄醒
然後笑著說, “shima-uma.”
我恍如夢中,
看看我這去年在福岡大減價時500日圓買的裙子, 不明所以.
旁邊的人幫著解釋, “ji-bu-la! ji-bu-la!”
再低頭看看, 啊 – zebra!
我拉著她的手不肯放, 要她跟我唸 zebra
學生笑得用手捂住嘴巴, 跳著逃了出去.
趁門還沒合上之前,
我大叫, “跟我唸, 我就帶你去非洲看斑馬!”
呯!
在門關上以前, 一屋子的笑聲溜了出去
大人們倒是很熱心地討論著zebra的正確發音
我伸一伸懶腰, 還要上第五節課呢!

明天再做去非洲的夢.

tsuyu

在日本的第二個夏天,
初次體驗到 “tsu-yu” – 梅雨
去年的7月在上海和溫哥華,
“錯過” 了這樣的 “好”時節

從煙霧迷濛, 細雨紛飛, 到傾盆大雨,瀑布豪雨
一天之內, 就這樣重複交替上演
如在CD Player 上按了shuffle和repeat的按鈕
永無止境

洗的衣服永遠只能在室內讓冷氣吹乾
雨傘總是滴著水, 躺在地上霸佔屋裡有限的空間
久違了的 “小強” 又開始在角落出沒, 讓我起雞皮疙瘩
魚兒上竄下游, 在魚缸裡不得安分
一條, 還離奇地失蹤了

忘記誰說的, 日本的夏天就像一個被放在暖爐上的魚缸
我也吐著泡泡, 找個地方失蹤吧

還有一個禮拜, 日本的中小學就開始放暑假
而我在教育局的工作合約也將在7月底結束
Farewell Party也陸陸續續開了一些
是時候準備我的告別辭
詳細的內容還待斟酌
但已確定題目會是 “I don’t want to leave”

I don’t want to leave, but I have to move on.
Sabishii desu.

heat

天氣越來越熱
是那種北美沒有的黏膩
學校的課室沒有冷氣
上課的時候猶如焗桑拿

回想學生時代
也是到中六學校才裝了冷氣,
用不到一個月
就飛溫哥華了
實在無法想像以前是怎麼過的.
記得常常有事沒事地往事務處跑,
貪圖一點兒從裡面飄出來的冷氣
那時候從來沒想過,老師上課很辛苦
反而覺得只有教職員室才有冷氣好不公平
現在倒懂得體恤學生,覺得他們怪可憐的
有機會就多逗他們說話, 好讓他們在職員室裡多待一會兒

時間, 在這樣的位置交替中流逝
予我不自覺地成長
有機會很想去看看以前的老師

魚, 你還記得Mrs. Ling和孫老師嗎?

sleepless

半夜突然下起狂雨
雨聲像山林裡的急流
我, 睡不著
打開電腦, 急於為焦躁和不安尋找出路
對著發亮的螢幕, 發呆
電話的那端, 可以很遠也可以很近
如果甜蜜只是想像
未來只可憧憬
我不知道我在為什麼奮鬥

我只是女流
但願單純快樂永久
如果你比我懦弱, 更害怕孤單
我為什麼還要勇敢

雨突然停了
聽見遠處的蟲鳴
我希望我是深居山中的女巫
懂得在無眠的夜裡
施展讓自己快樂入眠的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