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戰煎熬

暴雨颱風過後
世界好安靜
於是我聽見了遠處的蟲鳴
我打開窗，走出露台
月亮高高地掛在天上
外面比屋裡涼快
這個夏天快結束了嗎？
八月的最後一天

完成12451字的論文78頁
這就是我用來換文憑的工具
代價是兩星期的睡眠
一天兩頓的7-11
臉上的豆豆，肩背酸痛
精神頹靡，頭腦不清，視力衰退
還有還有
很久很久沒有跟你在一起
雖然我們還算常見面
相對如此苛刻迫切環境

提筆的慾望時而高漲
幸EQ有所長進，懂得為前提忍痛
零碎片段跌跌撞撞在腦海出現

被問到甚麼是最重要的那天
是我進入和教授作戰悍衛論文的首天
頭腦從未如此清晰快捷地想到一個讓我滿意的答案
最重要的是甚麼？
當然是清楚知道自己這一刻在做甚麼！
不然，其他一切都毫無意義

而這一場戰爭
我全軍覆沒
爭取時間拼命改稿寫一些我不認為也不想寫的結論
然後P說，告訴我那教授住哪，我幫你揍他，再買雪糕請你吃
雖然是玩笑
讓我想起很久以前跟朋友聊過
被欺負的時候，只要有人在旁說一句這樣不真實的話
就會破涕為笑感動不已
就是這樣
我對著MSN又微笑起來

原來專注的時候
可以忘記你
可以變得不太想你
前幾天我正為這驚人發現感到安慰
以為自此可以瀟灑一世
思念卻如今早的狂風
撼天動地

在風雨中掙扎舉步艱難
發現自己脆弱得如一把折傘
被計程車搭救的瞬間
只想聽你的聲音

無可救藥

然後跟自己說
不過是一己之私
如果想念只為獲取
陪伴只是占有
那麼，也就活該受如此膚淺的愛煎熬

回想從前
突然想到你我之間也許只是一場男女拉鋸
一場開始由我領先而被你追越的比賽
在抵達終點之前
我都會全力以赴不論輸贏
尊重並發揮運動精神

都是奧運作怪
或我本來就是瘋子

跟你在一起

出門的時候
不遲不早下起了大雨
我輕步快跑穿梭小巷
希望快些躲入地鐵站
又是一個週五的晚上
時間好像趁著奧運跑得又快了些

百貨公司的門口永遠熙來攘往
我站在對街的電影院出口等你
你打來電話問我在哪裡
然後我看著你穿過街道向我走來
不是說好在百貨公司門口嗎？你笑容燦爛地問我
是啊，可是站在這裡看得更清楚
站在人群裡等人會讓我發瘋
因為不知道你會從哪裡跳出來
而且我很喜歡看你在人群裡尋找我的樣子
就是這樣

地震帶的國家沒有太多高樓
坐在五樓的餐廳
已有居高臨下的感覺
也許是落地窗的關係，我喜歡
看了一眼依然繁鬧的街道
我興致高昂地跟你討論起我的論文
說著說著，讓我想起很久以前
當我們還只是朋友的時候
我們也常常這樣討論功課吃飯喝茶
想到這個，我就停下來，衝著你一笑

食物來了，我們都變得異常安靜
因為滿口想不到的辣，嗆喉嚨
我不斷吸鼻子吐氣灌冰水，說不出話
我想我的表情一定很滑稽
你看看我，笑了起來

斯里蘭卡咖哩是我選的
雖辣，可我還是全盤掃盡
深呼吸，聽說可幫助消化
你說，我們去吃冰淇淋
這樣可以消辣
我瞪大眼睛，放過我吧
我剛吃了一頭象

結帳的時猴，侍者讓我們抽獎
忘記你抽到甚麼，我抽到了一包咖哩
哈哈，哪天你還得陪我吃一次
誰教你愛吃咖哩
害我買一本專介紹吃咖哩的雜誌
又讓我把裡面的餐廳排順序準備吃個透
這可是我們排行榜的第一家餐廳
不知道是否被偷聽了，拿走獎品的時候
侍者又送我一個吊飾 ﹣粉紅色大象！

走出餐廳，我拉你走進我們專去的寵物店
Russian Blue, Miniature Pinscher, 還有柴犬
我們的目標
好像只要看一看牠們，未來就顯得不太遙遠

走在街上
又下起了雨
你撐起傘，我挽住你撐傘的手臂
你突然唱起Misia的Everything
走過大街小巷
你說，我們坐地鐵吧！
我說，好啊！家裡還有香蕉蛋糕卷呢！

你不是吃了頭象嗎？
等地鐵的時候我們坐在長椅上，你笑著問我
我裝蛋糕的胃可是空的！我把頭靠向你的肩膀
你累了？
沒有
睏啦？
也不是
那怎麼了？
我在充分利用你在我身邊的時光和功用！
哦？你不解

你不在的時候，我的頭就只能靠牆或柱子或甚麼都不能靠了呀！
你不在的時候，我就只能自己撐傘手插口袋走在街上
然後很瀟灑地踏進一家咖啡店
或看書或寫作或沉思
渡過一個時雨時晴的星期五晚上
你懂嗎？

圍城

坐在咖啡館的一角，二樓
看著窗外
應該下一點雨，心裡想
你遙遙坐在對面，一臉滿足
好像星期五的晚上就該這樣悠閑地過

不知道甚麼原因聊起今年的情人節
我說，算一算這可是我八年來第一次一個人過的情人節
你興致勃勃地跟我算起這八年的帳
我搖搖頭，卻也不打算故作神秘
過去的都已過去
改變不了的事實

而我只是平凡女子
徘徊進出城裡城外
伴著平淡安穩的時候
想要驚險刺激
掙扎刀山火海的瞬間
想棲息綠洲
抱著安定，打哈欠
沉溺狂喜極哀時歇斯底里

最後發現
自己最初的願望
從來沒有實現

Well, I'm a girl of many wishes.
Hope my premonition misses.
But what I really feel,
my eyes won't let me hide.
Cause' they always start to cry.
Cause' this time could mean goodbye!
- "Lately" by Stevie Wonder

Hideya

這一條路上有５家我們常去的餐館
星期一到五，正正好好，每天不一樣
下課後餓得發昏，最期待的也就是這晚得不能再晚的晚餐
店裡的人也都大概認得我倆
獨自去吃飯的時候總會被問，今天一個人嗎？

最近愛去的那家是兩夫婦經營的小店
很安靜，很小，他們愛播60年代的英文歌
星期一的晚上
我一個人散著步來到這裡
老闆娘笑著招呼，一個人嗎？
我點頭應道
不知是否因為想安慰我
老闆娘拿出甜點請我吃
哇，好吃！這是甚麼名堂啊？我不禁問
不知道，他做的，你問他！老闆娘居然害羞地笑
呵呵，沒甚麼特別，橘子布丁而已。老闆躲在廚房不肯露臉
天生一對！

晚上跟你說起我所受的禮遇
你一臉不是滋味
上次我一個人去的時候，他們怎麼沒給我甜點？
不過老闆也有問起你噢！你又補充
啊，老闆做的苦瓜炒蛋可真是一流！
你沒甚麼邏輯地懷念起那裡的食物

於是星期二的晚上
我們又去這家店
坐我們常坐的位子
聽一首中學合唱比賽時唱過的歌
熟悉的旋律，忘卻的歌詞
it was her teeny weeny...yellow pocket dot bikini
that she wore for the first time today...
臨走的時候，我一再為甜點道謝
我還做給你吃呢！老闆居然高興地從廚房喊了出來
還是不見臉

星期三，在學校開完group meeting已經十點
沒甚麼胃口，準備餓一頓算了
不行！電話裡你裝作生氣地說
正從公司下班回來
我還選這家店，考慮到它離地鐵站最近
情願自己多走一點
來到店門，燈光如常，可門口的燈飾和餐牌卻已收了起來
心想不妙，關門了
正要離去，老闆娘把我叫住
又對著裡面喊，她來了，來了!
原來你們在等我們呀？我驚訝道
今晚很靜，沒甚麼客人，正說到你倆呢！
想說過了時間你們也不會來了，準備早一點收店！
第一次聽老闆娘說這麼多話
我不停鞠躬點頭道謝道歉
然後換你站在門口也像我一樣轉身要走
我跑出去把你喊住
特為我們開著呢！我得意地睨著你

這晚，只有我們和老闆夫婦
跟很多個晚上一樣
卻又好像不太一樣
老闆拿出準備好的甜點
這次是乳酪跟Calpis的布丁
我和你都大讚美味！
笑聲在這狹小空間迴盪
但其實我們都明白
那與好不好吃，是否山珍海味無關
不是因為停留在舌尖的味道
而是籠罩心頭彌留不散的人情溫暖

看他們滿足地目送我們離去
我也不斷回首以笑容答謝
走在路上，你突然抱了抱我，親親我的額頭
天使！你說
大家都喜歡你！
我笑，不回答
然後瞪大眼睛，搖著你的手臂
有人等我們吃飯喔！
偉大嗎？

怎麼能不愛上這家店和老闆夫婦呢？
他們讓我看到了一個幸福的藍圖

trapezoid

昨夜夢見跟你恨恨地吵架
說是吵架
其實只是我一個人的情緒失控
和現實一樣

你抱著我
呢喃訴說衷腸
我的手指在你的胸口不停畫著
你懂嗎？你問我
我點點頭
你在畫甚麼？你又問
梯形。
不知道日文該怎麼說，又忘記英文是甚麼
我就用中文回答你
粵語
那是甚麼意思？你不解
你聽我說好嗎？我突然坐起來
好啊，我在聽。你認真地看著我
不許看著我！我把頭靠在你的肩膀
好！你笑起來
然後，我就再也說不出話了

我不要跟你在一起！
在夢中我這樣喊
用盡所有力氣
醒來後腦子昏昏沉沉
身體虛脫

Ｙ說，你太在乎他
我說，我天生如此

所以事情也許只是一個梯形
一個不規則的四邊形
習慣了就好
如果你能找到規則

這一星期

你說你想讓我看一場精彩的煙花
我說我想陪你過一次難忘的生日
於是你奔波勞碌費折心思
換我如煙火璀璨的眼淚在夜空綻放
你惶惶不安，不明所以
我笑，我也不懂
也許是感動，或者是難過
也可能僅僅是因為下午喝過的黑咖啡
無論是甚麼最終都沒入漆黑
不必在意

於是在另一個週六
我穿起你選的yukata梳起髮髻
我小步走著靦腆在你身後
如日本女子
在沒有其他友人的包圍
我們站在橋上看七夕燈會

煙花繽紛的晚上已是過去
踏入12點的蛋糕蠟燭也都消失
只有此刻
七彩的燈燭浮於水面
車水馬龍人影繚亂
我深紅的浴衣
在燈火闌珊處
耀眼得如一團火
燃燒黑夜

wearing yukata

obi
Originally uploaded by prudyim.

fireworks @ Ohori Park

fireworks
Originally uploaded by prudyim.

颱風

颱風來了
我坐在公園的長椅上
對著這個傳說是古代郡主模仿西湖造的人工湖
遠處有些孩子在放煙花
蹓狗和跑步的人們在身後經過
迎著風，看著很遠的天空
感到湖裡的波紋正一浪一浪地湧來
也許有水怪潛在湖裡正向我的腳邊靠攏
我忽發奇想，幽幽地說
哈哈哈，那該怎麼辦？
你忙著用尼龍繩把看煙花的有利位置圍起來
這叫做預約
日本人都這麼做，蠻有趣的！
我有神助，等水怪撲出來咬我的時候
就會狂風大作，把我吹向半空
牠咬個空，也許會退而求次，把你帶走！
我胡亂瞎扯
噢，那你怎麼辦呢？你笑著說
我就被風吹到月球，然後在那裡終老。
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嫦娥奔月的故事
那我呢？你又呆呆地問
你就在水怪的肚子裡終老！我大笑

風就真的吹得更狂了
灑了幾滴雨
你叫我趕快上車
我卻偏站在湖邊迎著風雨
請吹走寂寞！我喃喃自語

＊＊＊＊＊＊＊＊＊＊＊＊＊＊＊＊＊＊＊＊

為甚麼寂寞？在開車前，你捧著我的臉問
我微笑，淡淡地
原來你聽見了
是不是因為Ｙ不在？你調侃
我不知道你是真的在意還是開玩笑
當然不是！我啼笑皆非
雨越下越大

寂寞是當雨盡情地灑在街頭
而你在車上聽著淅瀝卻觸不到雨
寂寞是即使高朋滿座被熱鬧包圍
你還覺得孤單
寂寞是跟最親近的人相偎
可心還是冰冷
寂寞是雷電瞬間的感觸無人分享

我沒有解釋給你聽
而你也不再言語
我只是握住你的手
握住這很快消逝的一刻